思想者茶座｜亚尼斯·瓦鲁法基斯：资本主义时代？不，欢迎来到“技术封建主义时代”

本期Thinkers Cafe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希腊前财政部长、经济学家雅尼斯·瓦鲁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作为一位学术和进步的政治家，他不仅拥有丰富的政府工作经验，而且在全球化、技术变革和资本主义危机的讨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在这次对话中，他将向我们揭示中美对抗的真正根源——云资本与科技封建。他深入分析了美国如何试图通过金融霸权和技术优势来维持其全球主导地位并阻碍其他国家的崛起。同时，他还将分享对中国在云资本领域的快速发展以及对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可能产生的影响的看法。

雅尼斯·瓦鲁法基斯的深刻见解和独特见解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中美冲突背后复杂的经济逻辑和世界秩序的未来走向。让我们期待他的精彩分享。这篇文章是上一篇。

【对话/观察者网 杨含谊】

技术封建主义：云资本时代的权力转移和数字奴役

观察家网：我们稍后会讨论进步政治，但我想首先讨论您的新书《技术封建主义》。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概念。看起来很矛盾。当人们提到科技时，通常会联想到远见、未来、启迪；而一提到封建主义，他们就想到黑暗、落后、倒退。您最初是如何想到这个概念的？

Yanis Varoufakis：我是逐渐意识到的，而不是一下子意识到的。当我把事情放在一起时，我注意到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在某个时刻，我意识到我们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矛盾。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一方面，人类拥有令人惊叹的技术，这些技术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奴隶。让人工智能做很多事情，让人类不用做，可以做更多有趣的事情。但最终，人类却成为了科技的奴隶。请注意，我长期以来一直被马克思的著作所吸引。他是第一个让我注意到资本固有的巨大矛盾的人。

去读读《共产党宣言》吧。前五页就是关于这个的，描述了当时资本和高科技的发展，比如蒸汽机、铁路、电报等。这些都是19世纪的奇妙技术。这些技术不仅解放了人类，而且使用了低级技术。价格商品，打破迷信的壁垒（这里指“迷信的中国长城”，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的表述）。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矛盾，它发明了奇妙的技术，并利用它们创造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同时也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贫困和苦难。

正因为如此，我们从小就成为了社会主义者或者共产主义者。我们希望技术摆脱极少数人无视大多数人利益的垄断，让技术服务于大多数人。这一直是共产党人的使命，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我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并把它写成了一本书——资本在击败任何敌人方面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功，无论是政治家、社会民主主义、自由主义、工会，它演化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资本形式，就是我所说的云资本。

云资本与传统资本有什么区别？传统资本是一种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比如钓鱼竿。为什么要做钓鱼竿？因为你想钓鱼。你想要的不是渔具本身，你想要的是鱼。你们为什么制造拖拉机？因为你想用拖拉机耕田，最终收获小麦。为什么需要工业机器人？与其在家里玩，不如把它放在工厂里，让它生产汽车。所以，传统的资本就是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资本一直都是这样。但云资本则不同。它不是被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它本身不生产任何东西。它是一种生产出来的工具、自动化设备或网络，具有改变人类行为的能力。

当你和一台机器说话的时候，比如和美国的阿里巴巴或者亚马逊说话，你实际上是在教它如何训练你，让你训练它，让它更好地了解你，从而为你提供购买建议。然后，一旦您找到您喜欢的推荐，它就可以向您出售市场之外的其他商品。天啊！这是一种新的资本形式。它不是传统的生产手段，而是改变行为的手段。任何人只要控制了这笔资金，就拥有规避市场的权力。

因为突然间他们可以在市场之外向你出售东西，并向电动汽车、书籍、音乐唱片或咖啡机的制造商收取费用。而这种云资本的拥有者，虽然不生产任何东西，却可以向厂商收取售价的30%到40%。这是云地租。

我知道技术封建主义这个词会让你感到惊讶。你说这里面有矛盾。封建主义与科技如何结合？但他们可以，因为技术封建主义不是倒退，而是向可怕的事物迈进了一步，这将封建主义的某些方面（例如由资本构成的更大实体，如亚马逊，在本例中指的是云资本）结合起来有了技术，云资本的老板杰夫·贝佐斯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收取云租金了。女士们先生们，这不再是资本主义时代，欢迎来到技术封建主义时代。

亚马逊网购网站 资料图：新华社

观察者网：我们生活在信息时代，很多社会功能都依赖于信息技术。基本上，信息技术渗透到我们工作和休闲的各个方面。正如您所说，我们帮助训练这些算法，以更好地了解我们并更有效地从我们身上获取利润。那么我们人民会成为无薪工人吗？免费训练算法，你称之为数字农奴制，我们不小心在这个经济中扮演了劳动者的角色。如果从劳工的角度来看，这不还是资本主义吗？资本主义正在变得越来越糟。

Yanis Varoufakis：自由劳动就是封建主义。农民的劳动。技术封建主义。让我从头开始。我认为当前时代的特征不能用信息时代来概括。我们一直处于信息时代。看看罗斯柴尔德，他是资本史上最富有的银行家之一。他是如何致富的？滑铁卢战役。他比其他人更早发现拿破仑输掉了战争。所以他押注伦敦股票价格上涨，而这就是信息时代。信息使他变得富有。信息始终就是力量。

无论如何，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从一开始，即使在信鸽时代，信息也意味着一切。任何拥有信鸽的人都可以了解最新消息。电报也是如此。电报的威力如此之大。想一想。人类突然获得了全球各地的即时新闻。电话、电传、互联网，这些都是在我所说的云资本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了。但云资本与他们不同。为什么？因为虽然电话也是信息技术的一部分，但它是单向的。同样，电报传输消息也是单向的。电视也是传播信息的一种手段。想想广告商的巨大力量，让你购买你既不想要也不不需要的东西。

你看到一个很棒的麦当劳广告，买了一些垃圾食品，塞进肚子里，然后感觉很好。但这只是单向传输。这个信息是从电视里传给你的，如果你想吃麦当劳，就去麦当劳餐厅，买了然后吃，故事就这样结束了。而这，用马克思、黑格尔的理论来解释，就是一套辩证关系。正如我刚才所说，你训练它，它训练你，如此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