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东升：我近日先后访问俄、德，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反差
【文/翟东升】
9月初、10月初，我率团访问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德国柏林，参加“东方经济论坛”和“柏林全球对话”两个国际论坛。我分别听取了普京总统和马克龙总统的主旨演讲，并与他们交谈。俄罗斯和欧洲智库人士进行了坦诚、深入的交流。两座城市，两幅秋景。我对俄罗斯和欧洲各自的情况有一些观察和猜想，想向国内读者汇报。
一、俄罗斯局势
总体而言，两年半的战争对俄罗斯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影响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战争通常伴随着物价上涨。多位俄罗斯人员反映，目前物价比两年半前大致翻了一番，房价也大幅上涨。但可以欣慰的是，大多数人的工资收入也成比例增长，所以人们的生活还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市场材料供应相当充足。受美欧金融和跨国公司制裁影响，很多品牌的商品和服务不再向俄罗斯市场提供，但这并不妨碍俄罗斯民众喝可乐、吃美式快餐。据说这些品牌已经本土化，但产品基本没变：比如俄罗斯可乐的味道和可口可乐没有明显区别，因为他们可以从第三国购买果泥，自己调配。
参加“东方经济论坛”
俄罗斯官方失业率仅为2%。我想这个数据应该是真的，不仅因为战争本身需要大量的年轻人被雇佣，还因为战争带来了财富的重新分配，消费增加，生产蓬勃发展。
俄罗斯本来就是一个贫富分化严重的国家，底层民众本来就缺钱消费。这场战争给了下层家庭一个获得现金流的机会：送儿子或丈夫上战场，一家人就能一次性获得近50万元的补贴。即使是监狱里的囚犯也能得到这种待遇。这笔钱，相当于定向转移支付和积极的财政政策，让中下层家庭有了赌上性命换钱的机会，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案例：有人入伍为了逃避犯罪，他在军队里获得补贴并服役一年。战后他被退伍，不久又犯下罪行并被监禁。他通过第二次入伍逃脱并再次获得补贴。
底层民众现金流的增加带来了旺盛的消费需求，军工生产的繁荣也带动了就业、收入和消费。军工生产的产品虽然是在战场上消耗的，但对于宏观经济来说，重要的是流量而不是存量。生产和消费本身就是它们的意义。至于生产出来的东西是作为炮弹、导弹消耗在战场上，还是作为出口商品，在大洋彼岸成为纸面财富，对于当前的宏观经济运行来说，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中国自媒体上流传着卢布在俄罗斯黑市上贬值幅度有多大的传言。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我到餐馆等消费场所花美元和人民币，测试官方汇率和黑市汇率是否存在巨大差异。但不管是俄罗斯人开的餐馆还是中国人开的餐馆，他们都不会给我折扣，因为我用美元或人民币现金支付。这种现象往往足以反驳有关俄罗斯卢布黑市的谣言。
当前俄罗斯社会情绪较为稳定。除了经济基本面良好之外，也可能与社会舆论控制相对严格有关。根据我们的调查反馈，即使在私人场合，如果同事和邻居发表反对普京或战争的言论，一旦有人举报，反战、反普京人士可能会陷入法律麻烦。
2. 欧洲现状
十八年前，我在布鲁塞尔经营一个智囊团，与欧盟体系中的机构和官员有很多往来。反思当时的欧洲决策体系，我曾用“成功不足、失败较多”四个字来概括其运行特点：外部势力想要带动欧盟有所作为，无论是解除军售禁令向中国或事先确认获得市场经济地位是非常困难的；但阻止欧洲做某事要容易得多，因为你只需要找一两个欧盟小国站出来反对就可以了。
十八年后的今天，事情发生了变化：以法国为首的一些欧洲国家正试图推动对中国电动汽车提高关税，这可能会引发中欧之间的一系列关税战。这显然不是对中国的依赖。德国工业界希望看到的严肃场景；然而，最近的现实是，即便是德国的反对，也未能阻止马克龙等人推动此事。这清楚地说明了当今欧洲对中国的心态和情感。
在柏林全球对话期间，我们抽出时间参观了两个基金会：柯尔伯基金会和阿登纳基金会。两人都礼貌而坦诚地告诉我们：当今德国和欧洲政界对中国的情绪非常负面。人们普遍认为俄罗斯是敌人，但这个敌人背后的主要靠山就是中国，因为没有中国的支持，俄罗斯就打不了这场战争。我已经不能再支持很久了。欧洲人的整体社会情绪是恐惧和困惑的。他们既面临俄罗斯在东欧的军事威慑，也面临中国在汽车等战略产业的经济竞争。欧洲短期内似乎没有出路。在这种巨大的不安全感之下，依附美国对抗中俄似乎合情合理又无奈。
中国人民大学地方国情研究院代表团与德国柯尔伯基金会Lehrer先生交谈
宏观经济数据显示欧洲经济状况不佳，但我在柏林几天感受到的经济形势应该用萧条来形容。最让我惊讶的是，工作日的白天，柏林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也没有多少车。十月初的柏林并不冷，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感觉与欧洲最大经济体首都的形象并不相符。
欧洲的通货膨胀比美国起步晚，但也明显损害了人们的生活。这是我在乘坐出租车时与司机的交谈和研究中感受到的。德国司机来自各种背景，包括来自东欧和中东。我们甚至遇到了一位美国女画家，她嫁给了一位开出租车的欧洲人。一名黎巴嫩司机掏出手机里的照片称，他家的祖屋最近遭到以色列人的轰炸，他的嫂子和侄子被炸死。在表达了对美国和欧洲的愤怒后，他表示二十年来他一直相信未来的世界一定是中国的。